Text：Goosie Lam Photo: Raymond Chan and Chelsea Perino

身處二十一世紀國際大都會，由女性領航的公司或組織多不勝數，我們不太能察覺到女性在職場上的地位與男性有異，男女平等仿佛必然。然而回看數十年前，由政界至商界，高級管理階層的重要職位均清一色為全男班。全賴一班提倡女性權益的先行者，多年來不斷為女性在職場上爭取應有權益，今天我們才能享受到這份「必然」。

今期VVIP對談的主角，乃香港美國商會Women of Influence （WOI）委員會聯席主席 Chelsea Perino，她約7年前由美國來到香港，看到香港女性對自我價值的不一樣看法，於是著手從組織文化改變現狀，更致力透過WOI的連繫工作，進一步為女性爭取權益。

J：Jessica Ng C：Chelsea Perino

J：明年將是Women of Influence（WOI）成立20周年的大日子，同時亦是《旭茉JESSICA》的24歲生日，銀禧紀念的大日子在即。過去我們在各自的領域努力提倡女性賦權，今天回看，20年多年的努力終於為社會帶來更深層的改變，這實在令人鼓舞。

C：近幾年，社會上可見更多關注女性權益的例子，我們亦很高興見到很多傳統由男性主導的行業，開始由女性出任管理層要職，不論政界或商界，銀行金融業到科技、工程、數理以至文化藝術及運動界別的中高階層，均可見更多女性面孔。今天我們享受到的這些成果，不僅為這一代人的功勞。作為WOI的一員，我希望藉著這次20周年的重要里程，一方面回顧過去女性努力對今天我們的重大影響，同時亦為未來女性權益發展定下方向。早於20年前，「女性權益」仍是個嶄新論調的時候，已經有一批先行者那開始為女性權益默默工作的人，不論男性或女性，他們的努力同樣需要被表揚。 2024年將是WOI慶祝20周年的大日子，我們特別以「Celebrating Hong Kong Women: Past Present and Future」（歌頌香港女性：過去、現在與未來）為年度主題，一方面表揚本地女性多年來的不懈努力，同時亦希望透過研究香港女性在社會上的角色地位轉變及其歷史進程，進一步探討現時女性權益的境況，並計劃未來的發展方向。一同研究誰是現在領導者，而誰又會成為新晉的領導者。

J：我知道WOI每年均於3月8 日國際婦女日當天舉行頒獎禮，表揚8位來自不同範疇、為女性權益作貢獻的傑出人士。聽說今年新增了不一樣的界別範疇，以表揚更多不同界別為女性，另外，提名程序亦稍稍微調了？

C：為了進一步推動女性賦權的概念、鼓勵更多女性及爭取女性權益的團體積極參與，今年我們特別設計了這個簡易而且窩心的提名程序，只需三分鐘左右，就能完成提名。而提名的要求非常簡單，你只需要是香港居民，而且有為香港社會作過貢獻，就已符合參加的資格。

這些年來，我們發現女性偏向輕看自己的成就，她們即使在社會上立下很多功績，卻因為從沒看重自己的成就，即使貢獻良多亦未被社會看見。我們希望藉著今年20周年的機會，鼓勵更多女性提名自己，為自己發聲的同時，亦促進女性賦權的聲音，造就自信女性的社會氛圍及意識形態。不論是那些推動女性權益的組織，或是成功女性背後的男性亦能成為我們的得獎者。很高興直至10月中，我們已收到超過預期數量的提名，更是20年來收到最多提名的一次。8個獎項組別中，每個會涵蓋特定的範疇，由推動變革的年輕人與機構，到公司董事或企業家，亦有一個專為成就女性而設的獎項，歡迎男性，或是男性領導的組織參與。我們每年都會對獎項界別稍作微調，務求提升獎項的公信力與包容度。

J：你來港生活與工作這段期間，與香港女性共事有何感想？

C：其實還有數個月，我就來港滿7年，可以正式拿到香港居民身份。這7年間與香港女性合作無間，對我來說，她們就如擁有用不完的精力。無論在工作或生活上，她們總有無比的能量，表現讓人驚嘆。另外，香港女性之間的聯繫很深，她們亦別具創意思維。雖然如此，這些年間我亦發現香港女性對自我價值的問題，尤其擔任WOI委員會的工作，讓我有更多機會接觸來自不同界別的女性，更意識到本地女性、無論來自那一個界別，她們對自我價值亦偏低，而這亦是我最想改變的現象。而這兩年我擔任聯席主席的期間，最積極推動正是針對這個問題。現在，我與團隊已成立師友計劃，以及一些為學生而設、應對面試的工作坊。我認為要讓女生從更年輕階段就懂得欣賞自己的價值，從小教導他們如何建立自信，才能從根本解決問題。我總認為男女權力不均問題的根本，源自女生缺乏自信。若他朝這位女性躍升至管理層，她仍會覺得自己不能與男性相比，對自己的表現存疑，這種連女性自己亦不相信自己的觀念，是實現職場性別平等的最大障礙。政府去年提出每間上市公司亦最少要有一位女性董事，這些女性董事從何而來呢？如果女性沒有那份信心的話，要到甚麼時候才能不靠政府實現這個目標？

J：我記得你也提過去年的WOI大獎，其中一位獲提名的傑出女性，她說她決定不接受提名，因為她覺得社會上比他更傑出的女性大有人在。我無法想像一個擁有如此成就的人，卻不相信自己有資格競逐我們獎項。這樣的情況其實每天也在發生，記得多年前參與過WOI的頒獎禮，確實認識到很多謙虛的成功女性。這也讓我想起每年我們的成功女性大獎的頒獎台上，獲獎女性也有同樣的自我價值觀。每年坐在席上，也會聽到得獎者說「相信外面有更多比他更優秀的人配得獎項」、「覺得自己不屬於這個頒獎台」等等，我當然知道那也是一種謙虛，但學會接納別人的讚美與稱頌也是一種學問。對社會有作為，然後開懷接受讚賞，這樣才能真正啟發下一代。當年輕一代看到你的工作以及成就，以及社會對你的肯定，那樣才能推動女性在職場上的平等。 說到啟發，過往這些年來，你心目中有那位最具影響力的女性，或對你啟蒙最深的故事？

C：隨著時代進步，很多成功女性亦成為鎂光燈的焦點，更是年輕一代新女性的推動力。除了Michelle Obama、Oprah Winfrey等名人之外，身邊的人對我的啟發與改變更為深刻。而我的啟蒙老師，正是我在紐約大學的人類學系的教授。那時還是90年代，電子通訊仍未如今日般發達，她隻身一人走到巴布亞新幾內亞作學術研究，我們都知道那裡不是個安全的地方，而這更突顯她那份勇敢、力量，革新與冒險精神。她的故事就如在我的腦海播下種籽。我原本修讀醫藥，正因為這位教授的探索精神，我嘗試隻身遊歷4年之久，認識更深的自己之外，亦經歷世界、擴闊眼光，認識不同地方的文化，這亦令我更愛上現在的工作。因為在商會裡，女性都是來自不同領域，擁有不同的背景，有過不同的經歷。WOI的可愛之處正是讓人聚集，例如我現在於房地產界別工作，因著商會，我有機會與香港芭蕾舞蹈團合作，或其他藝術家，而這些機會在其他工作都不會有。而加入了商會之後，當然也認識了更多成功女性，有時候看著她們的成就，反而令我感覺自己做得不夠好，進而推動我繼續努力。

J：很高興聽到你帶領美國商會的團隊，開始從教育入手提升女性的自我價值，於年輕女性心中種下自信的種籽，建立女性應有的自信。除此之外，商會仍會定期舉辦聚會嗎？

C：我們嘗試定期於每月舉辦聚會，以連繫更多來自不同領域的成功人士，至今我們曾辦過有關科技女性、Web 3、環境社會管治、少數群族等等，我們希望透過不同形式的活動，除了研討會、思維領導（thought leadership）等較知識性的活動，連繫更多擁有不同興趣的女性，當然也包括純粹見面的活動，讓會員之間更純粹交流生活。

J：香港人對工作的熱誠，在全球數一數二，我們總以工作狂形容自己，我知道你也熱衷於組織或機構文化領域，經歷過疫情的洗禮後，你有看到香港的組織文化改變嗎？我們仍是工作狂嗎？

C：我們當然仍是工作狂，不過我同時亦見到工作模式的大改變，我們看到更多公司開始接納混合的工作模式。我不是指以後大家都只會留在家工作，辦公室亦不會消失，只是無論僱員或僱主都更了解何謂最佳的工作模式，在有必要的情況下才到辦公室「上班」，而「上班」亦變得更有目的。疫情前很少公司設有在家工作的制度或指引，即使有，僱員亦不太會實行。這正關乎公司文化，因為大家仍信奉「露面」的概念，若你的人不在辦公室，會否被上司或同事質疑自己是否真的在工作。疫情打破了這個根深柢固的預設，這可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不過，我仍然認為香港人視工作如命的態度從未改變。

J：你說得沒錯，疫情前後，我們的公司文化與工作模式亦有很大分別，尤其加上通訊科技的發展，即使傳統需要坐在辦公室才能完成的工作，亦能遙距完成，而且完成得更有效率，省下來的時間，你可以與家人共聚，也可以去做自己享受的事，例如我就騰出更多時間學滑水及重拾壁球運動。

C：我相信「When people are empowered to work best, then they are willing to work more.（當公司能為員工提供最佳的工作環境，讓他們發揮最佳水平，他們自自然然會更樂於投入於工作之中。）」這個年代，若你要求員工朝九晚五安坐於辦公桌前工作的話，只會讓員工感到很納悶，倒不如讓工作模式更具彈性，如果他是個晨型人，就讓他朝八上班，午飯時間兩小時讓到健身室運動，之後再回辦公室工作，讓員工擁有工作自主權的模式，能大大提升員工對公司及工作的幸福感以及歸屬感，最重要的是工作表現提升，更能激發創意。既然能達到如此雙贏，我相信混合工作模式將逐漸成為香港未來的公司文化大趨勢。